在楊惠姍二十年以佛像為主題的藝術創作裡,最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是:「雕塑佛像的時候,你都在想什麼?」她總是很難回答。她總是想很久,只說一句話:「沒有,我什麼都不想。」「我全心地專注在手中雕塑的佛像面容,尋找一種安靜祥和的面容。」夜裡,她一人在工作室,工作伙伴體貼地想準備音樂,她說:「我不需要音樂。」
很多人無法理解,為什麼楊惠姍說她雕塑佛像的時候,什麼都不想?
楊惠姍的想法,其實很簡單,雕塑佛像讓她的心安靜下來。她說:「透過佛像的創作,讓我快樂。」
現在這個時候,很多人並不快樂。經濟海嘯,許多人擔心失業;事業有成,卻擔心健康;工作盡力,卻不時接到上司批評的郵件,或是客戶抱怨的電話。種種的煩擾,各樣的揣測、懷疑、失落與不安,還有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,家人,朋友,親密的伴侶,人與人之間產生了變化,這個世界發生了變化。此時此刻的你,是否遺漏了些什麼?
二十年前,楊惠姍與張毅離開電影創立「琉璃工房」,決心要做「中國琉璃」。當時,只有法國人能做的Pâte-de-verre琉璃脫臘鑄造技術,他們獨自研發,幾近傾家蕩產,就在山窮水盡之際,楊惠姍開始創作她的第一件作品「第二大願」;一個佛陀的頭像。
沒有任何理由,只是想雕塑佛的慈悲面容。
也許是因為在雕塑佛像的寂靜中,她的心靈跟著平靜,因為平靜而清楚。這些靜想的過程,讓她面對過去的失敗,未知的障礙,都不再恐懼。她知道,唯有專注在此時此刻,她才會快樂。
在楊惠姍知道了藥師經《第二大願》的經文時,「琉璃」的本質深刻的呼應了楊惠姍對於生命的體會;願我來世,得菩提時,身如琉璃,內外明澈。
琉璃,因為材質「透明」的特性,展現了佛教中「空無」的狀態。琉璃透亮美麗,但它易碎;因光的穿透,表相上輕無重量,但實際卻很沉重。人生在世,生死相依,有苦有樂,生命的「無常」在琉璃材質裡清楚而透徹。
琉璃佛像雕塑,是楊惠姍的生命學習,是她的心靈哲學的領悟,在心懷悲憫的狀態裡,一種對於苦的解脫與跨越生命的不安。後來她才發現,二十年的佛像雕塑經驗,只是想要傳遞給別人的一種「快樂」與「把握當下」的語言。
那些痛苦的,不快樂的,都將會過去;喜、怒、哀、樂、不平、後悔、驕傲、不足,也都只是一時。真切的觀察自己,沉溺於不可能掌握的事,只是一些腦海裡吵雜的聲音;真正能夠掌握的,只有現在。
楊惠姍繼續雕塑著佛像,在紀錄裡早己超過了三百尊的琉璃佛像,她還是快樂的專注在每一個現在,繼續走下去。
快樂,不在昨天,不是明天,而是當下。